① 祖父後園和我用了哪些主要的修辭手法
落到一朵花上,胖乎乎,圓滾滾,就像一個小毛球,停在上面一動不動了——專——比喻手法;屬
,來了風,榆樹先呼叫,來了雨,榆樹先冒煙。太陽一出來,榆樹的葉子就發光了,它們閃爍得和沙灘上的蚌殼一樣。 ————擬人手法,比喻手法;
拍一拍手,彷彿大樹都會發出聲響;叫一兩聲,好像對面的土牆都會回答——擬人
花開了,就像睡醒了似的。鳥飛了,就像在天上逛似的。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擬人,排比手法
② 祖父後園和我選自蕭紅的那部作品
《呼蘭河傳》
③ 祖父、後園和我是什麼
《祖父 後園 我》
——節選自蕭紅《呼蘭河傳》
一
呼蘭河這小城裡邊住著我的祖父。
我生的時候,祖父已經六十多歲了,我長到四五歲,祖父就快七十了。
我家有一個大花園,這花園里蜂子、蝴蝶、蜻蜓、螞蚱,樣樣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黃蝴蝶。這種蝴蝶極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紅蝴蝶,滿身帶著金粉。
蜻蜓是金的,螞蚱是綠的,蜂子則嗡嗡地飛著,滿身絨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圓圓地就和一個小毛球似的不動了。
花園里邊明晃晃的,紅的紅,綠的綠,新鮮漂亮。
據說這花園,從前是一個果園。祖母喜歡吃果子就種了果園。祖母又喜歡養羊,羊就把果樹給啃了。果樹於是都死了。到我有記憶的時候,園子里就只有一棵櫻桃樹,一棵李子樹,為因櫻桃和李子都不大結果子,所以覺得他們是並不存在的。小的時候,只覺得園子里邊就有一棵大榆樹。
這榆樹在園子的西北角上,來了風,這榆樹先嘯,來了雨,大榆樹先就冒煙了。太陽一出來,大榆樹的葉子就發光了,它們閃爍得和沙灘上的蚌殼一樣了。
祖父一天都在後園里邊,我也跟著祖父在後園里邊。祖父帶一個大草帽,我戴一個小草帽,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當祖父下種,種小白菜的時候,我就跟在後邊,把那下了種的土窩,用腳一個一個地溜平,哪裡會溜得准,東一腳的,西一腳的瞎鬧。有的把菜種不單沒被土蓋上,反而把菜子踢飛了。
小白菜長得非常之快,沒有幾天就冒了芽了,一轉眼就可以拔下來吃了。
祖父鏟地,我也鏟地;因為我太小,拿不動那鋤頭桿,祖父就把鋤頭桿拔下來,讓我單拿著那個鋤頭的「頭」來鏟。其實哪裡是鏟,也不過爬在地上,用鋤頭亂勾一陣就是了。也認不得哪個是苗,哪個是草。往往把韭菜當做野草一起地割掉,把狗尾草當做谷穗留著。
等祖父發現我鏟的那塊滿留著狗尾草的一片,他就問我:
「這是什麼?」
我說:
「穀子。」
祖父大笑起來,笑得夠了,把草摘下來問我:
「你每天吃的就是這個嗎?」
我說:
「是的。」
我看著祖父還在笑,我就說:
「你不信,我到屋裡拿來你看。」
我跑到屋裡拿了鳥籠上的一頭谷穗,遠遠地就拋給祖父了。說:
「這不是一樣的嗎?」
祖父慢慢地把我叫過去,講給我聽,說穀子是有芒針的。
狗尾草則沒有,只是毛嘟嘟的真像狗尾巴。
祖父雖然教我,我看了也並不細看,也不過馬馬虎虎承認下來就是了。一抬頭看見了一個黃瓜長大了,跑過去摘下來,我又去吃黃瓜去了。
黃瓜也許沒有吃完,又看見了一個大蜻蜓從旁飛過,於是丟了黃瓜又去追蜻蜓去了。蜻蜓飛得多麼快,哪裡會追得上。好在一開初也沒有存心一定追上,所以站起來,跟了蜻蜓跑了幾步就又去做別的去了。
采一個倭瓜花心,捉一個大綠豆青螞蚱,把螞蚱腿用線綁上,綁了一會,也許把螞蚱腿就綁掉,線頭上只拴了一隻腿,而不見螞蚱了。
玩膩了,又跑到祖父那裡去亂鬧一陣,祖父澆菜,我也搶過來澆,奇怪的就是並不往菜上澆,而是拿著水瓢,拼盡了力氣,把水往天空里一揚,大喊著:
「下雨了,下雨了。」
太陽在園子里是特大的,天空是特別高的,太陽的光芒四射,亮得使人睜不開眼睛,亮得蚯蚓不敢鑽出地面來,蝙蝠不敢從什麼黑暗的地方飛出來。是凡在太陽下的,都是健康的、漂亮的,拍一拍連大樹都會發響的,叫一叫就是站在對面的土牆都會回答似的。
花開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鳥飛了,就像鳥上天了似的。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無限的本領,要做什麼,就做什麼。要怎麼樣,就怎麼樣。都是自由的。倭瓜願意爬上架就爬上架,願意爬上房就爬上房。
黃瓜願意開一個謊花,就開一個謊花,願意結一個黃瓜,就結一個黃瓜。若都不願意,就是一個黃瓜也不結,一朵花也不開,也沒有人問它。玉米願意長多高就長多高,他若願意長上天去,也沒有人管。蝴蝶隨意的飛,一會從牆頭上飛來一對黃蝴蝶,一會又從牆頭上飛走了一個白蝴蝶。它們是從誰家來的,又飛到誰家去?太陽也不知道這個。
只是天空藍悠悠的,又高又遠。
可是白雲一來了的時候,那大團的白雲,好像灑了花的白銀似的,從祖父的頭上經過,好像要壓到了祖父的草帽那麼低。
我玩累了,就在房子底下找個陰涼的地方睡著了。不用枕頭,不用席子,就把草帽遮在臉上就睡了。
二
祖父的眼睛是笑盈盈的,祖父的笑,常常笑得和孩子似的。
祖父是個長得很高的人,身體很健康,手裡喜歡拿著個手杖。嘴上則不住地抽著旱煙管,遇到了小孩子,每每喜歡開個玩笑,說:
「你看天空飛個家雀。」
趁那孩子往天空一看,就伸出手去把那孩子的帽給取下來了,有的時候放在長衫的下邊,有的時候放在袖口裡頭。他說:
「家雀叼走了你的帽啦。」
孩子們都知道了祖父的這一手了,並不以為奇,就抱住他的大腿,向他要帽子,摸著他的袖管,撕著他的衣襟,一直到找出帽子來為止。
祖父常常這樣做,也總是把帽放在同一的地方,總是放在袖口和衣襟下。那些搜索他的孩子沒有一次不是在他衣襟下把帽子拿出來的,好像他和孩子們約定了似的:「我就放在這塊,你來找吧!」
這樣的不知做過了多少次,就像老太太永久講著「上山打老虎」這一個故事給孩子們聽似的,哪怕是已經聽過了五百遍,也還是在那裡回回拍手,回回叫好。
每當祖父這樣做一次的時候,祖父和孩子們都一齊地笑得不得了。好像這戲還像第一次演似的。
別人看了祖父這樣做,也有笑的,可不是笑祖父的手法好,而是笑他天天使用一種方法抓掉了孩子的帽子,這未免可笑。
祖父不怎樣會理財,一切家務都由祖母管理。祖父只是自由自在地一天閑著;我想,幸好我長大了,我三歲了,不然祖父該多寂寞。我會走了,我會跑了。我走不動的時候,祖父就抱著我;我走動了,祖父就拉著我。一天到晚,門里門外,寸步不離,而祖父多半是在後園里,於是我也在後園里。
我小的時候,沒有什麼同伴,我是我母親的第一個孩子。
我記事很早,在我三歲的時候,我記得我的祖母用針刺過我的手指,所以我很不喜歡她。我家的窗子,都是四邊糊紙,當中嵌著玻璃。祖母是有潔癖的,以她屋的窗紙最白凈。
別人抱著把我一放在祖母的炕邊上,我不假思索地就要往炕里邊跑,跑到窗子那裡,就伸出手去,把那白白透著花窗欞的紙窗給通了幾個洞,若不加阻止,就必得挨著排給通破,若有人招呼著我,我也得加速的搶著多通幾個才能停止。手指一觸到窗上,那紙窗像小鼓似的,嘭嘭地就破了。破得越多,自己越得意。祖母若來追我的時候,我就越得意了,笑得拍著手,跳著腳的。
有一天祖母看我來了,她拿了一個大針就到窗子外邊去等我去了。我剛一伸出手去,手指就痛得厲害。我就叫起來了。那就是祖母用針刺了我。
從此,我就記住了,我不喜她。
雖然她也給我糖吃,她咳嗽時吃豬腰燒川貝母,也分給我豬腰,但是我吃了豬腰還是不喜她。
在她臨死之前,病重的時候,我還會嚇了她一跳。有一次她自己一個人坐在炕上熬葯,葯壺是坐在炭火盆上,因為屋裡特別的寂靜,聽得見那葯壺骨碌骨碌地響。祖母住著兩間房子,是里外屋,恰巧外屋也沒有人,裡屋也沒人,就是她自己。我把門一開,祖母並沒有看見我,於是我就用拳頭在板隔壁上,咚咚地打了兩拳。我聽到祖母「喲」地一聲,鐵火剪子就掉了地上了。
我再探頭一望,祖母就罵起我來。她好像就要下地來追我似的。我就一邊笑著,一邊跑了。
我這樣地嚇唬祖母,也並不是向她報仇,那時我才五歲,是不曉得什麼的,也許覺得這樣好玩。
祖父一天到晚是閑著的,祖母什麼工作也不分配給他。只有一件事,就是祖母的地櫬上的擺設,有一套錫器,卻總是祖父擦的。這可不知道是祖母派給他的,還是他自動的願意工作,每當祖父一擦的時候,我就不高興,一方面是不能領著我到後園里去玩了,另一方面祖父因此常常挨罵,祖母罵他懶,罵他擦的不幹凈。祖母一罵祖父的時候,就常常不知為什麼連我也罵上。
祖母一罵祖父,我就拉著祖父的手往外邊走,一邊說:
「我們後園里去吧。」
也許因此祖母也罵了我。
她罵祖父是「死腦瓜骨」,罵我是「小死腦瓜骨」。
我拉著祖父就到後園里去了,一到了後園里,立刻就另是一個世界了。決不是那房子里的狹窄的世界,而是寬廣的,人和天地在一起,天地是多麼大,多麼遠,用手摸不到天空。
而土地上所長的又是那麼繁華,一眼看上去,是看不完的,只覺得眼前鮮綠的一片。
一到後園里,我就沒有對象地奔了出去,好像我是看準了什麼而奔去了似的,好像有什麼在那兒等著我似的。其實我是什麼目的也沒有。只覺得這園子里邊無論什麼東西都是活的,好像我的腿也非跳不可了。
若不是把全身的力量跳盡了,祖父怕我累了想招呼住我,那是不可能的,反而他越招呼,我越不聽話。
等到自己實在跑不動了,才坐下來休息,那休息也是很快的,也不過隨便在秧子上摘下一個黃瓜來,吃了也就好了。
休息好了又是跑。
櫻桃樹,明是沒有結櫻桃,就偏跑到樹上去找櫻桃。李子樹是半死的樣子了,本不結李子的,就偏去找李子。一邊在找,還一邊大聲的喊,在問著祖父:
「爺爺,櫻桃樹為什麼不結櫻桃?」
祖父老遠的回答著:
「因為沒有開花,就不結櫻桃。」
再問:
「為什麼櫻桃樹不開花?」
祖父說:
「因為你嘴饞,它就不開花。」
我一聽了這話,明明是嘲笑我的話,於是就飛奔著跑到祖父那裡,似乎是很生氣的樣子。等祖父把眼睛一抬,他用了完全沒有惡意的眼睛一看我,我立刻就笑了。而且是笑了半天的工夫才能夠止住,不知哪裡來了那許多的高興。把後園一時都讓我攪亂了,我笑的聲音不知有多大,自己都感到震耳了。
後園中有一棵玫瑰。一到五月就開花的。一直開到六月。
花朵和醬油碟那麼大。開得很茂盛,滿樹都是,因為花香,招來了很多的蜂子,嗡嗡地在玫瑰樹那兒鬧著。
別的一切都玩厭了的時候,我就想起來去摘玫瑰花,摘了一大堆把草帽脫下來用帽兜子盛著。在摘那花的時候,有兩種恐懼,一種是怕蜂子的勾刺人,另一種是怕玫瑰的刺刺手。好不容易摘了一大堆,摘完了可又不知道做什麼了。忽然異想天開,這花若給祖父戴起來該多好看。
祖父蹲在地上拔草,我就給他戴花。祖父只知道我是在捉弄他的帽子,而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干什麼。我把他的草帽給他插了一圈的花,紅通通的二三十朵。我一邊插著一邊笑,當我聽到祖父說:
「今年春天雨水大,咱們這棵玫瑰開得這么香。二里路也怕聞得到的。」
就把我笑得哆嗦起來。我幾乎沒有支持的能力再插上去。
等我插完了,祖父還是安然的不曉得。他還照樣地拔著壠上的草。我跑得很遠的站著,我不敢往祖父那邊看,一看就想笑。所以我借機進屋去找一點吃的來,還沒有等我回到園中,祖父也進屋來了。
那滿頭紅通通的花朵,一進來祖母就看見了。她看見什麼也沒說,就大笑了起來。父親母親也笑了起來,而以我笑得最厲害,我在炕上打著滾笑。
祖父把帽子摘下來一看,原來那玫瑰的香並不是因為今年春天雨水大的緣故,而是那花就頂在他的頭上。
他把帽子放下,他笑了十多分鍾還停不住,過一會一想起來,又笑了。
祖父剛有點忘記了,我就在旁邊提著說:
「爺爺……今年春天雨水大呀……」
一提起,祖父的笑就來了。於是我也在炕上打起滾來。
就這樣一天一天的,祖父,後園,我,這三樣是一樣也不可缺少的了。
颳了風,下了雨,祖父不知怎樣,在我卻是非常寂寞的了。去沒有去處,玩沒有玩的,覺得這一天不知有多少日子那麼長。
三
偏偏這後園每年都要封閉一次的,秋雨之後這花園就開始凋零了,黃的黃、敗的敗,好像很快似的一切花朵都滅了,好像有人把它們摧殘了似的。它們一齊都沒有從前那麼健康了,好像它們都很疲倦了,而要休息了似的,好像要收拾收拾回家去了似的。
大榆樹也是落著葉子,當我和祖父偶爾在樹下坐坐,樹葉竟落在我的臉上來了。樹葉飛滿了後園。
沒有多少時候,大雪又落下來了,後園就被埋住了。
通到園去的後門,也用泥封起來了,封得很厚,整個的冬天掛著白霜。
我家住著五間房子,祖母和祖父共住兩間,母親和父親共住兩間。祖母住的是西屋,母親住的是東屋。
是五間一排的正房,廚房在中間,一齊是玻璃窗子,青磚牆,瓦房間。
祖母的屋子,一個是外間,一個是內間。外間里擺著大躺箱,地長桌,太師椅。椅子上鋪著紅椅墊,躺箱上擺著硃砂瓶,長桌上列著座鍾。鍾的兩邊站著帽筒。帽筒上並不掛著帽子,而插著幾個孔雀翎。
我小的時候,就喜歡這個孔雀翎,我說它有金色的眼睛,總想用手摸一摸,祖母就一定不讓摸,祖母是有潔癖的。
還有祖母的躺箱上擺著一個座鍾,那座鍾是非常希奇的,畫著一個穿著古裝的大姑娘,好像活了似的,每當我到祖母屋去,若是屋子裡沒有人,她就總用眼睛瞪我,我幾次的告訴過祖父,祖父說:
「那是畫的,她不會瞪人。」
我一定說她是會瞪人的,因為我看得出來,她的眼珠像是會轉。
還有祖母的大躺箱上也盡雕著小人,盡是穿古裝衣裳的,寬衣大袖,還戴頂子,帶著翎子。滿箱子都刻著,大概有二三十個人,還有吃酒的,吃飯的,還有作揖的……
我總想要細看一看,可是祖母不讓我沾邊,我還離得很遠的,她就說:
「可不許用手摸,你的手臟。」
祖母的內間里邊,在牆上掛著一個很古怪很古怪的掛鍾,掛鍾的下邊用鐵鏈子垂著兩穗鐵包米。鐵包米比真的包米大了很多,看起來非常重,似乎可以打死一個人。再往那掛鍾里邊看就更希奇古怪了,有一個小人,長著藍眼珠,鍾擺一秒鍾就響一下,鍾擺一響,那眼珠就同時一轉。
那小人是黃頭發,藍眼珠,跟我相差太遠,雖然祖父告訴我,說那是毛子人,但我不承認她,我看她不像什麼人。
所以我每次看這掛鍾,就半天半天的看,都看得有點發呆了。我想:這毛子人就總在鍾里邊呆著嗎?永久也不下來玩嗎?
外國人在呼蘭河的土語叫做「毛子人」。我四五歲的時候,還沒有見過一個毛子人,以為毛子人就是因為她的頭發毛烘烘地卷著的緣故。
祖母的屋子除了這些東西,還有很多別的,因為那時候,別的我都不發生什麼趣味,所以只記住了這三五樣。
母親的屋裡,就連這一類的古怪玩藝也沒有了,都是些普通的描金櫃,也是些帽筒、花瓶之類,沒有什麼好看的,我沒有記住。
這五間房子的組織,除了四間住房一間廚房之外,還有極小的、極黑的兩個小後房。祖母一個,母親一個。
那裡邊裝著各種樣的東西,因為是儲藏室的緣故。
壇子罐子、箱子櫃子、筐子簍子。除了自己家的東西,還有別人寄存的。
那裡邊是黑的,要端著燈進去才能看見。那裡邊的耗子很多,蜘蛛網也很多。空氣不大好,永久有一種撲鼻的和葯的氣味似的。
我覺得這儲藏室很好玩,隨便打開那一隻箱子,里邊一定有一些好看的東西,花絲線、各種色的綢條、香荷包、搭腰、褲腿、馬蹄袖、綉花的領子。古香古色,顏色都配得特別的好看。箱子里邊也常常有藍翠的耳環或戒指,被我看見了,我一看見就非要一個玩不可,母親就常常隨手拋給我一個。
還有些桌子帶著抽屜的,一打開那裡邊更有些好玩的東西,銅環、木刀、竹尺、觀音粉。這些個都是我在別的地方沒有看過的。而且這抽屜始終也不鎖的。所以我常常隨意地開,開了就把樣樣,似乎是不加選擇地都搜了出去,左手拿著木頭刀,右手拿著觀音粉,這里砍一下,那裡畫一下。後來我又得到了一個小鋸,用這小鋸,我開始毀壞起東西來,在椅子腿上鋸一鋸,在炕沿上鋸一鋸。我自己竟把我自己的小木刀也鋸壞了。
無論吃飯和睡覺,我這些東西都帶在身邊,吃飯的時候,我就用這小鋸,鋸著饅頭。睡覺做起夢來還喊著:
「我的小鋸哪裡去了?」
儲藏室好像變成我探險的地方了。我常常趁著母親不在屋我就打開門進去了。這儲藏室也有一個後窗,下半天也有一點亮光,我就趁著這亮光打開了抽屜,這抽屜已經被我翻得差不多的了,沒有什麼新鮮的了。翻了一會,覺得沒有什麼趣味了,就出來了。到後來連一塊水膠,一段繩頭都讓我拿出來了,把五個抽屜通通拿空了。
除了抽屜還有筐子籠子,但那個我不敢動,似乎每一樣都是黑洞洞的,灰塵不知有多厚,蛛網蛛絲的不知有多少,因此我連想也不想動那東西。
記得有一次我走到這黑屋子的極深極遠的地方去,一個發響的東西撞住我的腳上,我摸起來抱到光亮的地方一看,原來是一個小燈籠,用手指把灰塵一劃,露出來是個紅玻璃的。
我在一兩歲的時候,大概我是見過燈籠的,可是長到四五歲,反而不認識了。我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我抱著去問祖父去了。
祖父給我擦乾凈了,里邊點上個洋蠟燭,於是我歡喜得就打著燈籠滿屋跑,跑了好幾天,一直到把這燈籠打碎了才算完了。
我在黑屋子裡邊又碰到了一塊木頭,這塊木頭是上邊刻著花的,用手一摸,很不光滑,我拿出來用小鋸鋸著。祖父看見了,說:
「這是印帖子的帖板。」
我不知道什麼叫帖子,祖父刷上一片墨刷一張給我看,我只看見印出來幾個小人。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花,還有字。祖父說:
「咱們家開燒鍋的時候,發帖子就是用這個印的,這是一百吊的……還有伍十吊的十吊的……」
祖父給我印了許多,還用鬼子紅給我印了些紅的。
還有戴纓子的清朝的帽子,我也拿了出來戴上。多少年前的老大的鵝翎扇子,我也拿了出來吹著風。翻了一瓶莎仁出來,那是治胃病的葯,母親吃著,我也跟著吃。
不久,這些八百年前的東西,都被我弄出來了。有些是祖母保存著的,有些是已經出了嫁的姑母的遺物,已經在那黑洞洞的地方放了多少年了,連動也沒有動過,有些個快要腐爛了,有些個生了蟲子,因為那些東西早被人們忘記了,好像世界上已經沒有那麼一回事了。而今天忽然又來到了他們的眼前,他們受了驚似的又恢復了他們的記憶。
每當我拿出一件新的東西的時候,祖母看見了,祖母說:
「這是多少年前的了!這是你大姑在家裡邊玩的……」
祖父看見了,祖父說:
「這是你二姑在家時用的……」
這是你大姑的扇子,那是你三姑的花鞋……都有了來歷。
但我不知道誰是我的三姑,誰是我的大姑。也許我一兩歲的時候,我見過她們,可是我到四五歲時,我就不記得了。
我祖母有三個女兒,到我長起來時,她們都早已出嫁了。
可見二三十年內就沒有小孩子了。而今也只有我一個。實在的還有一個小弟弟,不過那時他才一歲半歲的,所以不算他。
家裡邊多少年前放的東西,沒有動過,他們過的是既不向前,也不回頭的生活,是凡過去的,都算是忘記了,未來的他們也不怎樣積極地希望著,只是一天一天地平板地、無怨無尤地在他們祖先給他們准備好的口糧之中生活著。
等我生來了,第一給了祖父的無限的歡喜,等我長大了,祖父非常地愛我。使我覺得在這世界上,有了祖父就夠了,還怕什麼呢?雖然父親的冷淡,母親的惡言惡色,和祖母的用針刺我手指的這些事,都覺得算不了什麼。何況又有後花園!
後園雖然讓冰雪給封閉了,但是又發現了這儲藏室。這里邊是無窮無盡地什麼都有,這里邊寶藏著的都是我所想像不到的東西,使我感到這世界上的東西怎麼這樣多!而且樣樣好玩,樣樣新奇。
比方我得到了一包顏料,是中國的大綠,看那顏料閃著金光,可是往指甲上一染,指甲就變綠了,往胳臂上一染,胳臂立刻飛來了一張樹葉似的。實在是好看,也實在是莫名其妙,所以心裡邊就暗暗地歡喜,莫非是我得了寶貝嗎?
得了一塊觀音粉。這觀音粉往門上一劃,門就白了一道,往窗上一劃,窗就白了一道。這可真有點奇怪,大概祖父寫字的墨是黑墨,而這是白墨吧。
得了一塊圓玻璃,祖父說是「顯微鏡」。他在太陽底下一照,竟把祖父裝好的一袋煙照著了。
這該多麼使人歡喜,什麼什麼都會變的。你看他是一塊廢鐵,說不定他就有用,比方我撿到一塊四方的鐵塊,上邊有一個小窩。祖父把榛子放在小窩里邊,打著榛子給我吃。在這小窩里打,不知道比用牙咬要快了多少倍。何況祖父老了,他的牙又多半不大好。
我天天從那黑屋子往外搬著,而天天有新的。搬出來一批,玩厭了,弄壞了,就再去搬。
因此使我的祖父、祖母常常地慨嘆。
他們說這是多少年前的了,連我的第三個姑母還沒有生的時候就有這東西。那是多少年前的了,還是分家的時候,從我曾祖那裡得來的呢。又哪樣哪樣是什麼人送的,而那家人家到今天也都家敗人亡了,而這東西還存在著。
又是我在玩著的那葡蔓藤的手鐲,祖母說她就戴著這個手鐲,有一年夏天坐著小車子,抱著我大姑去回娘家,路上遇了土匪,把金耳環給摘去了,而沒有要這手鐲。若也是金的銀的,那該多危險,也一定要被搶去的。
我聽了問她:
「我大姑在哪兒?」
祖父笑了。祖母說:
「你大姑的孩子比你都大了。」
原來是四十年前的事情,我哪裡知道。可是藤手鐲卻戴在我的手上,我舉起手來,搖了一陣,那手鐲好像風車似的,滴溜溜地轉,手鐲太大了,我的手太細了。
祖母看見我把從前的東西都搬出來了,她常常罵我:
「你這孩子,沒有東西不拿著玩的,這小不成器的……」
她嘴裡雖然是這樣說,但她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得以重看到這東西,也似乎給了她一些回憶的滿足。所以她說我是並不十分嚴刻的,我當然是不聽她,該拿還是照舊地拿。
於是我家裡久不見天日的東西,經我這一搬弄,才得以見了天日。於是壞的壞,扔的扔,也就都從此消滅了。
我有記憶的第一個冬天,就這樣過去了。沒有感到十分的寂寞,但總不如在後園里那樣玩著好。但孩子是容易忘記的,也就隨遇而安了。31| 評論
向TA求助回答者: 蕭綠珏 來自團隊 刀筆行天下 | 十二級採納率:62%擅長領域: 電腦/網路 生活 電子數碼 文化/藝術 娛樂休閑參加的活動: 暫時沒有參加的活動
④ 祖父後園和我仿寫作文
在我成長的路上,每天都發生許許多多的事,它們就像天上的星星,在我的心裡閃閃發亮。今天,一顆閃亮的星星又在我的腦際里劃過。求知時空
這天早上,我來到外婆家渡假,但姨媽卻把她那兩歲半的兒子小健送到外婆家,讓外婆看管。正巧,外婆有事在身,便把小健交給我。外婆臨走時吩咐我說:「當好小保姆,看好小孩。」 不就是逗逗小孩嗎?容易,我便一口答應了。
誰知,出乎我的意料,當小保姆並不容易。外婆一走,麻煩事像海浪一樣不斷地向我涌來。你看這小傢伙,把玩具弄得亂七八糟,東一堆,西一件,還沒玩夠五分鍾,又要吃東西。真拿他沒辦法!我只好在屋子裡忙得團團轉。最糟糕的是他又撒尿了,滿地都是表弟的傑作——「童子尿」,這下我又忙開了,換褲子,拖地……要不是看他是姨媽的寶貝兒子,我不狠狠地打他一頓才怪呢。
「要當好小保姆。」外婆的話在我的耳邊不斷回響。怎樣才能當個好的小保姆?逗?嚇?都不行。得想個新辦法來完成外婆交給我的任務,我暗暗下定了決心。
我又嘗試了幾種方法來逗小寶貝,結果還是以失敗告終,幾乎弄得我筋疲力盡。我急得滿頭大汗,怎麼辦呢?我帶著求救般的目光掃視一下周圍,希望得到一點提示。忽然,我的目光落在大廳的VCD上,我靈機一動,立刻有了主意。對,就這么辦!我插上電源,打開VCD的開關,放上歌碟,一優美動聽的歌聲從音箱傳出來。咦,奇跡出現了,表弟像被音樂的魅力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跟著音樂手舞足蹈起來。你看,他扭扭小屁股,拍著小手,奶聲奶氣地和著音樂哼著歌,樂得眉眼開了花。看著表弟那副自得其樂的模樣,我不禁大笑起來。時間,像流水般很快過去了。不大一會兒,外婆外出回來了,看見小表弟安然無恙,嘖嘖稱贊我這個小保姆有辦法……
⑤ 《祖父、後園和我》節選自誰的作品
選自蕭紅的《呼蘭河傳》。是滬教版語文小學六年級第一學期第一課
呼蘭河這小城裡邊住著我的祖父。
我生的時候,祖父已經六十多歲了,我長到四五歲,祖父就快七十了。
我家有一個大花園,這花園里蜂子、蝴蝶、蜻蜓、螞蚱,樣樣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黃蝴蝶。這種蝴蝶極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紅蝴蝶,滿身帶著金粉。
蜻蜓是金的,螞蚱是綠的,蜂子則嗡嗡地飛著,滿身絨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圓圓地就和一個小毛球似的不動了。
花園里邊明晃晃的,紅的紅,綠的綠,新鮮漂亮。
據說這花園,從前是一個果園。祖母喜歡吃果子就種了果園。祖母又喜歡養羊,羊就把果樹給啃了。果樹於是都死了。到我有記憶的時候,園子里就只有一棵櫻桃樹,一棵李子樹,為因櫻桃和李子都不大結果子,所以覺得他們是並不存在的。小的時候,只覺得園子里邊就有一棵大榆樹。
這榆樹在園子的西北角上,來了風,這榆樹先嘯,來了雨,大榆樹先就冒煙了。太陽一出來,大榆樹的葉子就發光了,它們閃爍得和沙灘上的蚌殼一樣了。
祖父一天都在後園里邊,我也跟著祖父在後園里邊。祖父帶一個大草帽,我戴一個小草帽,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當祖父下種,種小白菜的時候,我就跟在後邊,把那下了種的土窩,用腳一個一個地溜平,哪裡會溜得准,東一腳的,西一腳的瞎鬧。有的把菜種不單沒被土蓋上,反而把菜子踢飛了。
小白菜長得非常之快,沒有幾天就冒了芽了,一轉眼就可以拔下來吃了。
祖父鏟地,我也鏟地;因為我太小,拿不動那鋤頭桿,祖父就把鋤頭桿拔下來,讓我單拿著那個鋤頭的「頭」來鏟。其實哪裡是鏟,也不過爬在地上,用鋤頭亂勾一陣就是了。也認不得哪個是苗,哪個是草。往往把韭菜當做野草一起地割掉,把狗尾草當做谷穗留著。
等祖父發現我鏟的那塊滿留著狗尾草的一片,他就問我:
「這是什麼?」
我說:
「穀子。」
祖父大笑起來,笑得夠了,把草摘下來問我:
「你每天吃的就是這個嗎?」
我說:
「是的。」
我看著祖父還在笑,我就說:
「你不信,我到屋裡拿來你看。」
我跑到屋裡拿了鳥籠上的一頭谷穗,遠遠地就拋給祖父了。說:
「這不是一樣的嗎?」
祖父慢慢地把我叫過去,講給我聽,說穀子是有芒針的。狗尾草則沒有,只是毛嘟嘟的真像狗尾巴。
祖父雖然教我,我看了也並不細看,也不過馬馬虎虎承認下來就是了。一抬頭看見了一個黃瓜長大了,跑過去摘下來,我又去吃黃瓜去了。
黃瓜也許沒有吃完,又看見了一個大蜻蜓從旁飛過,於是丟了黃瓜又去追蜻蜓去了。蜻蜓飛得多麼快,哪裡會追得上。好在一開初也沒有存心一定追上,所以站起來,跟了蜻蜓跑了幾步就又去做別的去了。
采一個倭瓜花心,捉一個大綠豆青螞蚱,把螞蚱腿用線綁上,綁了一會,也許把螞蚱腿就綁掉,線頭上只拴了一隻腿,而不見螞蚱了。
玩膩了,又跑到祖父那裡去亂鬧一陣,祖父澆菜,我也搶過來澆,奇怪的就是並不往菜上澆,而是拿著水瓢,拼盡了力氣,把水往天空里一揚,大喊著:
「下雨了,下雨了。」
太陽在園子里是特大的,天空是特別高的,太陽的光芒四射,亮得使人睜不開眼睛,亮得蚯蚓不敢鑽出地面來,蝙蝠不敢從什麼黑暗的地方飛出來。是凡在太陽下的,都是健康的、漂亮的,拍一拍連大樹都會發響的,叫一叫就是站在對面的土牆都會回答似的。
花開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鳥飛了,就像鳥上天了似的。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無限的本領,要做什麼,就做什麼。要怎麼樣,就怎麼樣。都是自由的。倭瓜願意爬上架就爬上架,願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黃瓜願意開一個謊花,就開一個謊花,願意結一個黃瓜,就結一個黃瓜。若都不願意,就是一個黃瓜也不結,一朵花也不開,也沒有人問它。玉米願意長多高就長多高,他若願意長上天去,也沒有人管。蝴蝶隨意的飛,一會從牆頭上飛來一對黃蝴蝶,一會又從牆頭上飛走了一個白蝴蝶。它們是從誰家來的,又飛到誰家去?太陽也不知道這個。
只是天空藍悠悠,又高又遠。
可是白雲一來了的時候,那大團的白雲,好像灑了花的白銀似的,從祖父的頭上經過,好像要壓到了祖父的草帽那麼低。
我玩累了,就在房子底下找個陰涼的地方睡著了。不用枕頭,不用席子,就把草帽遮在臉上就睡了。
⑥ 《祖父,後園和我》主要內容和讀後感
「來「-%有次IC反應G8就吃v好幾源成績差GVvGV顧u可粗好個剛剛姑姑姑父該喝喝伺候vu好吃v糖醋干哈粗VCvihi哈哈v偶v就吃嘎嘎嘎好吧高壓,對呀超級長估計才飛機停機附近人你覺得你相機等級發話費好的開始肯德基基礎課驚喜交集上哪的叫法卡卡對嗎你打看法記得記得看著你你在哪點沒打卡可大絕對可靠虛擬內存年休假抗打擊上哪飯卡那次打擊相機貸記卡上哪吃沒打卡嘻哈居然看手機都卡刷卡,了是看看四等獎)你猜減肥呢,就到此你放假哦弄,哦恩靜哦,說到哪哦發撒就那卡擦都怕是撒跑哪就發記得那次金佛山呢佛就你那哦就大家層級到你家哦說的瞎弄堅持的。才能陪你哦,手機你大幾你哦,的
⑦ 《祖父·後園·我》 閱讀答案
1、概括文章的主要內容
文章描寫了「我」和祖父都喜歡家裡的後園,都喜歡在園內子里勞動和玩容耍,我們很快樂,「我」更感到自己在祖父愛的關懷下很幸福、很溫馨、無憂無慮、自由自在,也流露出自己對那段童年時光強烈的眷戀之情,對自然美與人性美的嚮往,以及童年的「我」作為一個真正的人的自由和天性。
2、我笑得哆嗦起來,是因為(祖父說那棵玫瑰開後將香得二里路也聞得到,他不知道花香是來自「我」在他草帽上插的花。)
祖母什麼也沒說就大笑起來,是因為(「我」在祖父的草帽上插了二三十朵紅通通的花。)
祖父把帽子放下笑了十多分鍾,是因為(他知道了那玫瑰的香並不是因為今年春天雨水大的緣故,而是那花就頂在他的頭上,也是為「我」的調皮、可愛發笑)
3、就這樣一天一天的,祖父、後園、我,這三樣是一樣也不可缺少的了。(寫出對這句話的理解)
這句話寫出了「我」和祖父的深厚感情,「我」離不開他,他也離不開「我」,祖孫倆都喜歡家裡的後園,都喜歡在園子里勞動和玩耍。
4、用原來……並不是……而是……寫話
原來陽台的那盆花的死並不是缺少管理,而是我管理得太精心了,水澆得大的緣故。
個人理解,願對你有所幫助!
⑧ 祖父的後園這篇課文就這樣一天一天的,祖父,後園,我這三樣是一樣,也不可缺少的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互負後援和我就是這個圓字中不可缺少的
⑨ 《祖父。後園。我》的主要內容是什麼
通過回憶童年時代的自由快樂的後院生活,表達了對童年生活的懷念濃濃親情的眷戀,也表達了對自然美與人性美的嚮往
⑩ 祖父的園子和祖父後園我有什麼異同點
祖父的園子包含的面積比較大,而祖父的後園子一般是指整個園子的後半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