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介紹一下落落和郭敬明寫的好看的書
我來我來。落落真名趙佳蓉。今年26了。啊,跟小綜差不多啊。=3=特喜歡巴頓。稱得上宅吧。很喜歡做公交車最後一排。現在是新蕾的人氣作者。最小說也是吧。=
=寫過《年華是無效信》、《塵埃星球》=3=、《須臾》、《不朽》等佳作。。。(……)恩恩。先這樣。還可以問我啊。答案補充怎麼辦呢。不能重新回答了呢。小四寫的都很好看啊。《小時代》!別跟我說林蕭被南湘跟席成給賣了。哭死。。《須臾》!游覽日本的全過程。超想去小和田的。。壽司。《悲傷逆流成河》!嗯。怎麼說呢。
很現實。但是一切發生以後就不能挽回了。《夏至未至》!還沒看過。哪有這么多時間。=
=
不過裡面的友情確實難能可貴啊。嘖嘖。《年華是無效信》《塵埃星球》以及一系列長篇小說,短篇小說,散文,隨記,評論。。。
嘖嘖,真是女強人。四崽有超多的。。。是吧?怎麼說都說不過來呢。歐歐,青木時代給我快寫。。。
② 誰知道小四曾經寫的一篇關於落落的文章
我不喜歡郭敬明。
但是你說的這個應該在 島里能找到。,
或者落落書里。應該能收錄
③ 半命題作文「....的滋味」,600字,風格像郭敬明或者七堇年或者落落!
說實話這個題目不怎麼適合、
個人覺得從內容彰顯風格會比較好吧、
④ 我要郭敬明和落落的文章txt格式的
發送中~~ 請查收
⑤ 郭敬明寫的一篇作文
杯中窺人
作者:韓寒
我想到的是人性,尤其是中國的民族劣根性。魯迅先生闡之未盡。我有我的看法。
南宋《三字經》有「人之初,性本善」,說明人剛出生好比這團干布,可以嚴謹地律已;接觸社會這水,哪怕是清水,也會不由自主如害羞草的掞葉,本來的嚴謹也會慢慢被舒展開,漸漸被來的嚴謹也會慢慢被舒展開,漸漸被浸潤透。思想便向列子靠近。
中國人向來品性如鋼,所以也偶有潔身自好者,硬是撐到出生後好幾十年還清純得不得了,這些清純得不得了的人未浸水,不為社會所容納,「君子固窮」了。寫雜文的就是如此。《雜文報》、《文匯報》上諸多揭惡的雜文,讀之甚爽,以為作者真是嫉惡如仇。其實不然,要細讀,細讀以後可以品出作者自身的郁憤——老子怎麼就不是個官。倘若這些罵官的人忽得官位,弄不好就和李白一樣了,要引官為榮。可惜現在的官位搶手,輪不到這些罵官又想當官的人,所以,他們只好越來越罵官。
寫到這里,那布已經彷彿是個累極的人躺在床上伸懶腰了,撐足了杯子。接觸久了,不免展露無遺。我又想到中國人向來奉守的儒家中庸和謙虛之道。作為一個中國人,很不幸得先學會謙虛。一個人起先再狂傲,也要慢慢變謙虛。錢鍾書起初夠做,可憐了他的導師吳宓、葉公超,被貶成「太笨」和「太懶」,惜後來不見有唯我獨尊的傲語,也算是被水浸透了。李敖尚好,國民黨暫時磨不平他,他對他看不順眼的—一戮殺,對國民黨也照戮不誤。說要想找個崇敬的人,他就照照鏡子,但中國又能出幾個這類為文為人都在二十四品之外的叛才?
然而在中國做個直言自己水平的人實在不易。一些不謙虛的人的軼事都被收在《舌華錄》里,《舌華錄》是什麼書?——笑話書啊!以後就有人這么教育兒子了:「吾兒乖,待汝老時,縱有一身才華,切記斷不可做也,汝視《舌華錄》之做人,莫不作笑話也!」中國人便乖了,廣與社會交融,謙虛為人。
中國看不起說大話的人。而在我看來大話並無甚,好比古代婦女纏慣了小腳,碰上正常的腳就稱「大腳」;中國人說慣了「小話」,碰上正常的話,理所當然就叫「大話」了。
敢說大話的人得不到好下場,嚇得後人從不說大話變成不說話。幸虧胡適病死了,否則看到這情景也會氣死。結果不說大話的人被社會接受了。
寫到這里,布已經吸水吸得欲墜了。於是涉及到了過分浸在社會里的結果——犯罪。美國的犯罪率雄踞世界首位,我也讀過大量批評、贊揚美國的書,對美國印象不佳;但有一點值得肯定,一個美國孩子再有錢,他也不能被允許進播放黃帶的影院。
中國教育者是否知道,這和青少年犯罪是連在一起的,一個不到年齡的人太多沾染社會,便會——中國教育者把性和犯罪分得太清了,由文字可以看出,中國人造字就沒古羅馬人的先知,拉丁文里有個詞叫「Corpusdelieti」,解釋為「身體、肉體」與「犯罪條件」,可見羅馬人早認識到肉體即為犯罪條件。
寫到這里,猛發現布已經沉到杯底了。
⑥ 郭敬明的《我上高二了》和落落的《年齡的回歸線》
我上高二了——郭敬明
我上高二了。一句宣言般充滿激情的話被我念出了世界末日的味
道,有氣無力猶如臨終的遺言。一分鍾前老師對我說你要念出氣勢念
出感覺要讓每個人都振奮一下。現在我製造出了截然相反的效果,老
師的嘆氣聲清晰可聞。我知道她很失望我也不想讓她失望,可結果是
我無法控制的。就正如我不是想上復旦就上復旦的。
我上高二了。我不興奮也不悲哀,我的心如死水。其實這就是一
種莫大的悲哀,哀莫大於心死。可是我身邊的人個個都活得很滋潤,
成天張著嘴笑,露出一口白牙齒或黃牙齒。不會笑的也是埋頭做題,
一副很有理想很有追求的樣子。我知道他們的生活才是我理所當然的
歸屬,我知道沒有理想和追求的人是多麼地可恥的,我也知道理科生
不要有太多思想做好題就行。但知道僅僅就是知道而已。我知道天上
有個大月亮,可我一輩子也別想上去,人類那偉大的一腳註定輪不到
我去踩。
我開始念稿子。我上高二了,我很困惑。我抬頭看看老師發現她
也很困惑。我知道是我把她弄困惑的。在她眼裡我應該是個好學生吧,
應該積極向上很有主見吧。這樣的學生怎麼會困惑呢?於是她困惑了。
我是真的困惑。我的年齡還沒有老到會矯柔造作地去玩深沉。本
來我是想讀文科的,但父母之命大於天,我就是死也要死在理科。所
謂的氣節。小A 讀文科去了,生活得很滋潤。每天轟轟烈烈光芒萬丈。
而我就只能在理科一點一點地被灰塵蓋掉,然後被同化,被遺忘。每
天研究兩個球怎麼相撞,看金屬丟到酸里冒出的美麗氣泡。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會讓A 給我講文科班的故事。我一邊看著小A
眉飛色舞地講他們的考題是寫出紅樓夢的時代背景,一邊尋找著身邊
稀薄的空氣維持呼吸。坦白地講我嚮往文科生自由的生活,作為一個
理科生我的修行還不夠,我還沒有學會看到飛來的足球就做受力分析
的本領。
我上高二了,我感到很累。這時老師的目光不僅僅是困惑,還有
容忍。我知道我的發言是為了讓每個人受到鼓勵打起精神。但我累就
是累,好孩子不應該說謊,這也是老師說的。小學老師。很多人都不
把小學老師當回事,叫他們「教書的」,其實高中的老師才該叫「教
書的」,因為他們只是教書而已。我是累了,夢里看見無數的方程式
扭著小胳膊小腿兒晃來晃去,大聲吼叫「無解無解」。我是累了,抬
頭的時候脖子會疼,看天的時候眼睛會睜不開,我習慣黑暗中的昏黃
燈光,其實我習慣的是一種歇斯底里的麻木。一切的一切以拖垮自己
為目標,最後的最後大家同歸於盡。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高考是上蒼
神明降下的雙刃劍,割傷我們也刺痛師長,受益者躲在遠處嘿嘿地笑。
然而誰是受益者?孤獨的我佇立在茫茫的塵世中,聰明的孩子提著易
碎的燈籠。
我上高二了,我發現不是每次努力都會有收獲,但每次收獲都必 須要有努力。一個不公平的不可逆轉的命題。理科班僅有的幾個女生
用她們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感性思維與男生的理性思維相抗衡,是悲壯
也是悲哀。有個女生用於我兩倍的時間和精力去學物理然後考了我二
分之一的成績。看到她有點泛紅的眼睛我覺得高考註定要把人毀掉。
我上高二了,我發現友情變得很脆弱。友誼的玻璃瓶被放得很高
且布滿裂痕,一有風吹草動就搖搖欲墜。我的筆記本常常不見,我的
參考書驕傲地出現在別人的桌上,被撕掉的扉頁很像秋菊,討不到一
個說法。我毫不掩飾地講出一切,向人們宣告我也可以很惡毒。我生
活在這個世界也生活在這個高二,所以我知道人什麼地方最不堪一擊,
知道怎麼做可以把別人人刺得最痛。因為我們那僅存的一點點頑強抗
爭不肯泯滅的良知。因為我們還是孩子我們的防禦能力還不夠完善。
我們可以把對手的分數計算得絲毫不差,可以為了比別人多做一道題
而熬夜苦戰。早上看到一雙熬紅的眼睛時,他會說,昨晚的球賽真是
精彩。我們笑一笑,彼此心照不宣。我們似乎以為戰勝了同學就通向
了羅馬,然而事實是全國皆兵,高手潛伏在不可知的遠方。我們以為
要找的是瑣,其實我們要找的是那串丟失的鑰匙。池塘邊的榕樹上沒
有知了,操場邊的鞦韆上落滿塵埃。
我上高二了,我們學會欣賞哪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最漂亮,然後
為了那一張沉重的薄紙而玩命。所有的資本都是賭注,健康、愛好、
休閑、友情、愛情在身後一字排開,一切代價在所不惜,來吧,我什
么都可以扔出去。朋友說復旦的錄取通知書像結婚證,我想說復旦我
愛你請和我結婚。
我上高二了,在微微變涼的九月。陽光日漸稀薄,降溫降溫,原
來秋天這么快就到了。秋天已經到了,冬天還會遠嗎。在這個充滿涼
意的秋天,我站在講台上面無表情卻又感情豐富地說:我上高二了。
我把一切不急不緩地講出來,也許大家會好受也許我會好受。我講完
之後沒人鼓掌,四周的呼吸變得很輕很長游移不定。有人的目光變得
很亮有人的睫毛變得濕潤。老師靜靜地靠在門邊上,我看到她飄在風
里的白頭發。風兒輕輕吹,樹葉沙沙響。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個
乖孩子。一切的聲音都退得很遠,世界原來可以如此安詳而美麗。陽
光照進來我看到的是光明而不是入射角和反射角。空氣聞起來很清新,
不是氮氣氧氣二氧化碳。每個同學都很可愛,沒人是第一名沒人是第
一千名。
然後一聲鈴響。然後一切恢復原樣。
老師發下卷子,我們習慣性地收拾,習慣性地麻木。老師走出教
室時回過頭來說,卷子就後天交吧。我們很欣喜也很奇怪。
我上高二了,在天氣慢慢變涼的秋天。
在一切似乎沒有改變其實一切都已改變的生命的罅隙。
五百歲。
八月的星與二月的海,碰撞著小節拍。
三歲。
開始有了記憶。從此降落到雪面。每一個腳步都將留下印記。無論未來回頭它們是否還能看得清晰,卻已經雙足降落到地。眼睛裡再也看不見奇妙的魂靈在竹林嬉戲。它們白軟的手做出告別的手勢。
終於要開始正式的旅行。
六歲。
彩虹在陽光下融化,纏上手指變成糖。站在幼兒園和學校之間的路上東張西望。采著誰家露出牆的金銀花泡茶,又怕被主人發現拚命地奔跑逃走。
當時那些騎著自行車把自己遠遠拋在身後的中學生,她們都漂亮得像是某種介質的畫。而自己吮一口冷飲,鞋帶散開許久都沒有發現,變得黑呼呼沾滿了塵土。
動畫片里會變身的美少女,和晚飯時的醬骨頭濃湯混在一起的氣味。媽媽愛好打毛衣的手串過春夏秋冬。
十歲。
數學第一考了滿分,跌跌撞撞跑回家。收獲的獎勵只有一句贊美沒有物質,曾經又氣又委屈把門關得很響。
停電的夏天坐在陽台上,夜晚里休息的花,蚊子嗡嗡叫是因為你的血型吸引它們吧。
遇見了第一個喜歡的好朋友,遇見了第一個不喜歡的好朋友。前面那個沒有你聰明,後面那個比你家境更富裕。
學校里舉辦游園活動,有個夾彈珠的比賽。
伸筷子進水面。玻璃珠里夾著紅或黃色的紙片。
一個。兩個。三個。還是三個。還是三個。
外面開始下起雨來。
十四歲。
老師在上課時逮住了一個看漫畫的男生,命他站起來,把書收走後老師讀著書名,一字一頓的聲音誇張地引全班人都嘲笑他。放學時你跟那個男生說話時他說××那個色狼專門搞女生。××就是老師的名字。
你看著男生站在教室里一邊整理書包的動作。他看起來是多麼想掩飾內心的憤恨以至於隨便編著捕風的謊。
身邊已經有男生和女生開始談起戀愛。兩張紙條經常要經過你傳來傳去。後來換了座位也就沒有這個任務了。後來那兩人分開了也就沒有這個需要了。
校門口有很好吃的煎餅賣。
沿用一切老套劇情,開始覺得那個喜歡著自己最好朋友的男生很不錯。他畫得一手好畫,戴眼鏡,走路的姿勢雖然不怎麼樣有點左右搖擺。可是覺得他很不錯。
可惜黑板報一個月才出兩次。
一個月兩次,放學後的學校里只留下幾個人。走了去買煎餅的其他人,就剩你們兩個。
十六歲。
養了一頭怪獸。它不需要別的力量。只要能讓你迷路一陣暫時忘記方向。
摘錄所有與不幸有關的詞語強塞在行囊口袋。真的不喜歡讀書。真的不喜歡所有的數學物理和化學。而英語和語文那是因為老師不喜歡你。
沒有一扇打開的門。
學校養著鴿子。學校里秀麗而大片的樹。學校里有好看的男生。學校里每天中午放著最新的流行歌曲。時間是被揉長的,而幾乎很多個夜晚都能看到蹲在角落裡的女生在抹眼淚。也會遇見非常奇怪的不能接觸的同桌,看著她把她的一寸照片切成小塊小塊而覺得毛骨悚然。
或許你根本沒有她們活得艱難。
但究竟是什麼軟軟地壓覆在脊樑上,像是吸收著黑色的光,直到輪廓從薄膜里脫胎變成怪獸。
嘲笑他人自尋煩惱的人更多,還是自尋煩惱的人更多。明明他們會在時間前後產生一個巨大的交合點。而就算是你,對哭哭啼啼的女生投以鄙視,也會一樣在被子里為自己才明白的原因掉一點眼淚。
雙手合十也不能回到故鄉。
十八歲。
假設是抗爭卻不知道是面對著誰。
和朋友一起去KTV里唱歌的時候開心,離開後又發現口袋裡沒有再剩幾個錢。拮據是當時幾乎所有同齡人都會遭遇的麻煩。所以才會有收費班這樣的特殊存在。流言中傳說裡面的每個學生不是有個公司經理的爸爸就是有個做高官的媽媽。
確實他們比誰都先用起了高級手機,比誰都要勤奮地更換著行頭。聽說過的最搞笑的一個男生,父親是著名內衣品牌的董事長。於是以後在內衣店外都會忍不住想「……他家的嗎?……」
夏天要迎接轉折和分開。
站在樓房的影子中間,人便好象是被真正地一切為二。
這是哪個大人也不會承認的挫折。哪怕是已經沸騰做響的各類沖動只會被定義成幼稚。幼稚就幼稚吧。幼稚地有人甚至點了煤氣想要自殺,最後還是被救了下來。去看那個同學的時候聽到了新的說詞「只是燒著水的時候睡著了而已」。自殺不自殺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十多個同伴一起邊走邊聊。
多麼不像和生死有關的事。
只要看不見明天。明天里和壓力和期待和失敗都沒有關系的話——
有人停下來「啊,我要買個西瓜」。
催她「哦,那就快點嘛」。
二十二歲。
很早就扔掉了幾年前的信箋。小時候看的雜志統統打包扔在車庫,幾個梅雨季過去後它們都長出了綠色斑點。
曾經以為永遠不會到來的二十二歲的夏天,不僅來得一如繼往,甚至已經快要過去。
到底是什麼定義著我們的年月。是什麼讓時間成了時間。是什麼把交叉的線重新引向了兩個地方。
幾百歲的時候也不會明白。
一千五百歲。
當「物質守恆定律」證明著我們的一切都不會憑空消失。我們的頭發,指甲,身體的水分,肌肉骨骼,甚至小時候吃下的一根魚骨頭。它們都絕對不會消失於這個世界。
所以一千五百年後過去,並非沒有了我們,而是我們的身體上生出了綠色的草,一部分變成山,還有一些被風吹進海水,甚至有些隨著塵埃飄進宇宙緩慢地凝視著地球。
……
……
生日時,在心裡默默許願「一定要去看×××的演唱會!」
睜開眼後吹熄了蠟燭。
你十五歲了。
悲傷形的 一向都是 要是他們兩個寫搞笑的才好玩
⑦ 郭敬明一篇關於落落的文章叫什麼啊
夢里花落知多少···
哎··
那本書,蠻不錯的·
我看的都哭的稀里嘩啦的
不管是不是超的,那是一篇不錯的文章
我很喜歡···
支持小四!在我的心中!YOU BEST !
⑧ 收集郭敬明和落落寫的詩
郭敬明
天下風雲入昆侖,
幾世人生幾世塵.
紅日銀月流星照,
日晝光明滿乾坤.
出自無極 光明臨死前說的詩
⑨ 我很喜歡郭敬明,落落,七堇年的文筆,有沒一些和高考作文格式類似但很好的作文,推薦一下 謝謝
去看《萌芽》和《新概念》上有很多。
⑩ 找落落,郭敬明短篇的一些小說,文章
落落的:
《傳奇》
[1]
哪些是假的。
四季,雨雪。褶皺的海,正要開花。是麒麟還是饕餮,走過邊界,變成倨傲凌亂的雲。
不要提哪些是假的。發生在夢里的傳奇,拚命羅列著美好和虛幻,以至連斷句也毫無章法。只等白天醒來後,忘記了它們具體的涵義。如同分布在手掌里的紋路,零碎到找不到一條簡潔的完整。所有吉普塞算命師都會對它們表示惋惜。
我知道哪些是假的。然後在白天想起會有些失笑。浪漫的圖畫式的幻想對於女生來說永遠取之不盡,倘若王子的容貌還有千萬種英俊的可能,那片永遠盛開在虛無里的海,卻總是一個樣子。盛大的褶皺,袒露著它的排場,如同一朵花,邊緣觸摸到宇宙。
不知道目睹了什麼,醒來後心裡流過大段大段的字句。包括形容和陳述,甚至排比和問號,如同一個無知的靈魂找到了軀殼,要將前世最後的記憶統統留住,然後卻還是指不出一個完整的意思。只有凌亂的片段閃回在眼前。四季,銜接在一起。雨雪,天地純白如往昔。海起了褶皺。因為風。麒麟或饕餮,究竟是麒麟還是饕餮,它們有什麼關系。
直到醒來。天光暗白色,調和著昨夜的灰,爸爸和媽媽的呼吸聲,從門縫里悄悄地隱入——拉弦般,一聲輕,一聲重,一聲輕,接著停個空格,是爸爸揉了揉鼻子。
那些不是假的,我知道。翻個身,竹席的某塊地方還未曾被體溫佔領,一片無力抵抗著的涼。樓梯上有腳步聲。正往白天里踩去。
世界的一半在醒來後持續頹廢的真實。自行車織過馬路的空間,巴士氣急敗壞。圓珠筆用來書寫發生於公元前的重大變革。賣水果的小販拖住人說「那就賣給你,算我倒霉」。陽光照不進的死角里,有隻母貓正在難產,她緊緊眯著眼,下身偶爾抽搐。
另一半卻還有永世的傳奇。我的夢里無需考辯真假。真和假都無法定義它。它們在畫卷里繁衍,從最初一個小小的墨點變作完整的故事。睡在河谷里的麒麟,或是性格暴躁的饕餮,踏下無聲無息的松軟腳印,鼻息里撞出動物的腥味。隨後,車前子鋪路,風信子出聲,巨大的海,開出了純藍色花瓣。
那是我見過的最美最好的藍。
在閉上眼睛的時候,如此清晰地看見它。
[2]
睜眼的時候二零零四年六月十三日,早上七點。從夢境里爬出的身體,如同走出泳池,在一瞬感覺到史無前例的地心引力,身體沉重。
又是一個具體的夢。雖然每天都會發生。像是青春的症狀表現。同樣的還有莫名其妙的閑,無所事事的悶,以及精心雕琢的傷感。
小孩子,每天都要創造新的糖果,卻不都是甜的。大部分是酸,是苦。像是要自討苦吃。
得承認許多事都是自討苦吃。敏感的年紀里留著大片空白,如果天天跑著,笑著,贊美萬世萬物,神經也會變成虛假的塑料質地。而它應該是纖細暖熱的經脈,如同公交車網一般溝通起我們的所有感知。所以才會在那空餘的時間里,變成忙於幻想和沉溺傷感的小人。
幻想出自己的傳奇故事,而傷感日復一日地攻陷著沒有守軍的城池。
這些非常隱私的事沒法子跟人聊,全都機密般地關在心底。乘著黑暗,它們反而更加彭蓬勃勃。於是時光漸潮,靠南的牆上爬上了它們的青苔印。大片大片濕潤的暗綠色,提醒著總有什麼不可見陽光。不可去見陽光。
所以我從沒跟朋友聊過這些東西。秘密一旦公開,就變成不偏不倚的笑話。身體里養著這么一個小怪物,出去見人,怕它的爪子傷了無辜群眾。
平日里和朋友聊天,只談偶像的新緋聞,只談肯德基推出的早點粥,只談去電影院的近路,只談老師衣肩上的醬油漬,以為那是沒有使用新碧浪的結果。其實我們也不知道碧浪是否能洗走所有污漬,像廣告里的那樣。只是聊天而已,那些平常的話題,能隨著發生環境如同變色龍般一次次更改它的模樣。
不斷的緋聞,不斷的新品,不斷演出在明媚天日下的多視角故事,他身上的洗衣粉味,真實而溫暖,浮動在可有可無的氣息間。
很具象的年輕,投射在一點點造作和無數現實里。時間在上面悄然現形。我常常看見同一個角度下他的臉。眉、眼、鼻。後面的牆,白得粉質。於是人反而顯得光潔,如同在一個平面里的像。在還沒被沖印之前,所有顏色都在底片上顛倒。他的頭發變成白色,眼睛流出白光,嘴唇灰綠,而世界漆黑一片。
我的神經就在這里緩慢而巨力地收緊了一下,從所有細微的枝末傳向心臟。它像是被兜在繭里的蛾,突然獲得了破殼的力量。
飛出去,銜起滅亡的火光。隨後投進沉沉大海里,變成傳奇的一部分。
粗糙的,柔軟的,累計飛蛾們傷感的海。
[3]
不知怎麼我就是很容易想到海。當天走到盡頭,地沒入洪荒,還有一面海,變做最後的容器,盛下所有傳奇。
世界的第三隻眼睛,在宇宙里蔚藍地閉合。
是因為在出生前,靈魂長時間浸泡在媽媽的海里的緣故么。那些留在大腦皮層里僅存的一點隱約。眼下已經是如同幻想般含混而飄渺的畫面。夜的天,晝的海,魂魄四下聚合,完成了圓滿的生命,浮現在羊水的大海里。如同酒窩。整個世界都在微笑。
媽媽的神話到此進入高潮,她扮演的女媧從水和泥里創造了一個心愛的小人。隨後她就要褪掉所有神力,變成一個努力而平凡的女性,維護著所有大或小的生活意義。我在大的那一塊里,或許是最大的那一塊里。
晚上看見媽媽轉身在廚房裡洗碗,她一邊說話一邊往水裡倒入洗潔精。泡沫、水流、利落的手指,窄小的水槽。
她早已不記得,在她古老的神話里,泡沫,水流,利落的手指,都在巨大的海洋里從容發生。那我就替她記著,夜夜看見它盛開如花,帶著溫柔的褶皺。
[4]
傳奇。
我是個在心裡養著麒麟和饕餮,盛下滿世界海水的人,以及兩手空空。
這些都是真的。
《生命到了夏天》
把我的生命縮小到最後的終點,是一顆綠色的夏天。
在台風的警報拉過後,我醒了。睜開眼看見被大雨沖得不堪一擊的天穹,破裂的地方露出棉絮一般的補丁來。在人們的腳下是太陽漏洞百出的便衣,只在角落是它們不敢進去的。
夏天裡我把拖鞋裡的蟲子倒掉,從福建南路去人民路的市場買很多葡萄。走回來的路上會有灑水車嗚嗚公交車突突地過去。
在考試和為了沖動的青春而抄寫作業的時間統統流掉後,漫長的七十多日的假期,在夏天裡變得膨脹無比,有時候它漏了氣,就看見馬路上的人們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到逃跑。那布店的屋檐下露出一排走形的鞋子,我看得哈哈大笑。
那年夏天後人們紛紛記起電視台里播放的動畫片,名字叫《灌籃高手》,報紙上說收視率甚至超過了新聞的讓人乍舌的突襲。在我上樓的時候,樓下同齡的男生買完醬油回來,轉彎的當口我看見他微卷的頭發和拖長的影子,這讓我突然害羞起來,我想自己那時不應該穿著很隨便的睡褲。
6點的時候,他家和我家同時都響起了《灌籃高手》的片頭曲,我把耳朵貼在地板上,能隱隱聽見他和他媽媽在說話的聲音。葡萄吃得太多,當時它們總想從喉嚨里沖出來。坐在微微發燙的木頭凳子上,從天窗里能看見夏天寂寞的流雲和不知疲倦的煙塵,傲慢地飛舞。
就這樣,我在這個夏天看完了整部的動畫片,吃掉了無法計算的水果,並且和樓下的男生說了四五十句話,想來我喜歡他。
暗戀和生命一樣完整而堅韌,並且在扯去表皮後露出會迅速風乾的里層。在睡成什麼姿勢都不會做噩夢的閑日里,我們體面地過活,不用擔心慾望的公雞會在童話的頂端為現實破啼。就在我珍惜這樣不知勞逸的灰藍色的中場時,葡萄已經退出了舞台,動畫沒有再次播出,有人搬了家,窗開在江的另一方。但就是這充實而綠色的生命,讓我能在更深的季節里安然地回憶起五年前真實而美好的聲音。他叫我的名字,用夏天裡短短的幾秒,讓一切都來不及成熟。
把我的生命放大到最後的邊際,是葡萄一樣成串的歡喜,一顆一顆的叫喊誓死抵抗著步步靠近的秋季。
《時光機》
有時候會覺得,也許是因為頭頂那幾條長長電線的關系,我和天空的距離變得被拉近了。好像一伸手能摸到明天。
小時候最宏偉的工程就是為各個新課本挑選屬於它們的書皮。我會為這興奮整整一天,坐在地上裁去年的掛歷,並且非常害羞的把女模特胸部的部分翻過來包在裡面。然後就等爸爸回來為我的每本書上寫「語文」「數學」,媽媽的字沒爸爸好看,不要她寫。
小時候和男生追追打打,他趴著窗戶要跳進來的時候我使勁關窗,結果把他的小手指夾爛了,老師直接告狀到媽媽的辦公室,媽媽差點沒把我罵死。從這以後我知道了,原來小手指是一種會夾爛的東西。男生真是沒用。
小時候學騎自行車,撞死了一隻小母雞。其實是被我和它彼此受驚時自行車倒地,我一腳把它踩個半死了。後來爸爸管那家人把雞買回去吃。爸爸真好,可惜那雞我沒敢吃。
小時候我坐在倒數第三排,視力好的要死,能看見教室外水杉上的一條黃色毛毛蟲。下課了和同學去證實,原來是小半條爛掉的布。可為什麼那裡會有布。沒準是毛毛蟲的衣服。
小時候因為父母經常一起出差,自己在家的日子糜爛的像埃及艷後,雖然沒有什麼男寵,可我能以一個小學生的身份在家把電視看到12點,甚至躺在床上邊吃東西邊看書。有一次媽媽回來後因為發現了我沒弄乾凈的芝麻糕碎屑而模擬了我獨自生活的狀態,進而把我臭罵了一頓。最讓我傷心的是他們居然不相信我對自己的辯解說我絕對沒做過。
小時候養過很多隻貓,最喜歡的是一隻黃白的,每天早上6點都會准時跳到床上把我添醒,然後我就抱住對著它的嘴親啊親個不停。後來有一天發現這傢伙吃了一隻耗子。回想起就覺得惡心……可我還是很喜歡它,可它還是在某天突然失蹤了不。去年5月回家和爸爸媽媽說到這傢伙,它們居然哈哈大笑說那是爸爸騎了兩個小時扔到遙遠的公園去的。大人能把一件很殘忍的事情當成笑話來說。而我起碼發現了我還和十年前一樣保持著孩子的憎惡心。
小時候因為自己極短的生命線而害怕了很長時間,用圓珠筆把它一直畫到手腕,並堅持不能洗手。這一點是否成功無法確定,而我早就害怕做一個老太婆……
身體被啪啪折疊打開,從最初的64開到32開一直到16開,我接觸到了越來越多的世界,卻最終遠離了小時候已經泛黃的一灘醬油漬。很難洗干凈,卻又太容易退色變質。而我在一步步那個短命的老太婆未來走去時,偶爾會覺得小時候的自己還在後邊,它像是被頭頂的電線拉近距離的天空,依然對我這樣念念不忘。
當年曾經把口水噴到我臉上的老師,現在還在那裡嗎?
郭敬明的:
《以黑夜為界》
01
當日出東方,薄霧被光線照得四下散開,安靜的大街開始被喧鬧的人群填滿,不遠處的小店伙計,揭開水面翻滾的鍋子鍋蓋,把清晨的第一把拉麵倒進水裡。
樓下的保安穿著干凈的制服,對著他看見的每一個人,說,早安。
流水聲。汽笛聲。喇叭聲。母親第三遍叫賴床的小孩起床的聲音。
慢慢醒來的世界。
02
有一段時間工作太忙,幾乎消耗掉了整個白天的時間,於是所有的稿件,小說,都必須晚上回到家的時候繼續熬夜。開始的時候是持續到凌晨一點,之後變成兩點,三點,最後演變成在冬天裡已經徹底亮起來的天光下(六點半?),裹著被子倒頭睡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
刷牙,洗澡,隨便從冰箱里拿出一點東西來吃。
之後去公司上班。
寫字樓大堂的保安,有時候會對我說下午好。
坐下來打開電腦沒有多久,公司的人就陸陸續續地下班了。他們對我說,小四,我先走啦。
很快地,公司里就只剩下我自己,或者一兩個同樣需要加班的人。
然後就慢慢地過度到了黑夜。
說是慢慢地,其實並不準確。
應該說,「然後就一下子到了黑夜」。
03
想要結束這樣的晝夜顛倒的生活,於是早早地躺到床上去。可是卻怎麼也睡不著。過了一會還是起來看書。
沒有拉嚴實的窗簾露出一小塊窗戶,望出去是零星的還沒有熄滅的燈火。
嘩啦嘩啦翻書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裡聽起來格外清晰。
兩點把書看完,在結尾的時候被男主角的那一句哽咽的「那,我就先走了?」觸動了心緒。翻身起床,套了一件毛衣,打開電視准備打一會WII,玩了一會沒有了興致,打開蓮蓬頭准備洗澡。然後發現熱水器沒有了電池無法點火。
於是穿上褲子,套上一件大衣,抓起鑰匙,出門去買電池。
在這樣的漫長的黑夜裡,任何的事情都顯得格外隆重。我們有那麼長的一段時間需要一個人孤單地度過,一個人因為寒冷而打開空調,一個人翻完一本書而嘆氣,一個人把電視頻道從1換到39,一個人看著MSN上幾乎清一色的黑白頭像,一個人裹緊大衣出門買電池。
我們每一個人都幻想過的,怎樣去打發一段太過漫長的時光。
是去歐洲旅行,還是窩在家裡看完堆積在書架上的累累圖書。
這些時光都像是遙遠在一整個世紀之外,漫天的塵埃還沒有來得及飛到我們身邊變便輕輕地墜地。變成了鋪展在我們遠方的,一條浮游著塵埃的銀河。
我們慢慢前往,慢慢老去。
04
在我們漫長的青春里,我們的世界都被浸泡在這樣光線充足的日子中。
我們在灰藍色的清晨里醒來,大家擁擠著,睡眼惺忪著,拿起牙刷和杯子,走向宿舍樓道盡頭的水房,嘩啦啦的水聲把天色沖刷明亮,擦掉嘴角的牙膏泡沫,抬起頭,窗外枝頭的麻雀已經可以看得分明。
宿舍管理員會在7點前把每一個人趕出寢室,去教室里上早自習。所有的人整理好書包,把沒有吃完的饅頭或者麵包,塞進塑料口袋,然後隨著人流開始一天的功課。
早晨,中午,下午,傍晚。
黑板上的粉筆字換過一版又一版,來不及抄寫的人,嘆了一口氣,把鋼筆丟到桌子上,趴下身子,把臉埋在胳膊里,微微抽動的肩膀,也不知道有沒有流淚。
我們離黑暗很遠,我們離深夜很遠。
就算廉價的速溶咖啡也無法讓我們堅持到更深的黑夜。總有強大到無法抗拒的疲憊襲來,讓我們不甘心地丟開試卷,倒進溫暖的被窩。
我們像被包裹在透明的介質里,單純而又混沌地度過著年少的青春。
我們在黑夜裡安靜地沉睡著。
世界離我們很遠。傷害離我們很遠。
05
樓下的羅森里,我們需要的一號電池只剩下兩節,而我需要四節。好心的阿姨建議我不要買,去別的便利店買同樣牌子的四節,否則混合不同品牌的電池效果不好。
06
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人生無限漫長,卻又經不起消耗?
07
如果重新回過頭去——
十七歲,十八歲,十九歲。無限美好的年紀,光陰像是被撒了亮粉,無論鋪展在什麼地方,都顯得耀眼。生命在那三年裡被無限拉長,搖搖晃晃地走過了從此再也無法重回的時光。
如果現在重新去看,那些被試卷拖垮的疲憊,和被成績攪酸的心房,絕對不會被認為是人生里黑暗的部分,相比較現在所面臨的遭遇的事情,它們干凈透明得發亮。
雖然在我們那個年紀的時候,它們被認為是生命里最最沉重的話題。
年輕的時候總是有著這樣的想法,然後在之後,被不斷的成長,成長,嘲笑得面目全非。
無數次地夢見回到過去。無數次地夢見坐在校園里考試。
窗外的陽光亮到刺眼,斜斜地照耀在光滑的桌面上反射出金黃的碎片。
教室後面有人用鏡子,把光斑反射到老師的後腦勺上,教室里一片竊竊私語的笑聲。壓在喉嚨里,癢得難受。
空曠的操場上,烈日攪動著漫天的浮雲,它們日日記錄著籠罩其下的這些少年,他們年輕的模樣,他們健康的生命,他們的這些美好和善良,在未來的歲月里風雨飄搖。
於是悲傷變成了午後的雷陣雨。
有男生在濕漉漉的籃球場上練習投籃。
隔了不遠的鐵絲網外,女孩子捏緊了手裡的礦泉水瓶。
而如果重新回顧過去,那些美好的,溫暖的,善良的,珍惜的過往,都因為太過美好,而在當下的溫度里,顯得脆弱並且「過分美好」,因為知道它們在隨後到來的風暴里將不復存在,所以才會濕潤了眼眶。
就像是傍晚夕陽消失之後,被墨汁一樣的黑暗慢慢滲透進來的世界。
被籠罩著,慢慢消失了溫度。
08
而黑夜也因為彼此的不同,而具備了各自的書寫。
當我們的青春被安放在高高的象牙塔里,我們躲在溫暖的被窩里,消耗著年輕給我們的養分,黑夜無法侵襲,它被被窩的溫暖隔絕在寒冷之外。
手電筒的亮光下被我們閱讀過的無數的故事。青春的朦朧,或者愛情的悲涼,一點一滴地滲透進我們的心臟。
而當美好的歲月過去,蛋殼被某隻手拿在碗邊輕輕敲碎,完整的包裝被巨大的力量嘩啦撕開了口袋的一角,我們開始習慣面臨黑暗裡的特質,那些游離的黑暗和恆定的寒冷。它們浮游在空氣里,找准我們脆弱和不堪一擊的時候,悄悄地滲透進張開的毛孔。
人們都頂著一張冷漠的面孔,在街上匆忙地趕路,把孤單的影子留給大地,留給梧桐落下的枯葉,留給深夜裡貼緊地面浮動的白霧。
只有空曠街頭的紅綠燈,在沒有車輛和行人的路口,頻繁地跳換著顏色。
09
在走過了兩條街後,我在好德買到了我要的電池。
走出門的時候電子感測器發出叮咚的一聲響,然後木然的電子聲說:「歡迎下次光臨。」 。
走回來的路上,看見那個擺水果攤的女主人剛剛要拉下卷簾門,她看見我的時候對我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就轉過身去,關上了門。她抬起手拉滅了頭頂的黃色燈泡,於是一小段路突然黑了下來。
只有那個火爐前的中年男人,依然眯著眼睛,聽著廣播里的歌曲。他身後是空無一人的塑料桌子和座位。只有爐火發出的噼啪聲,呼應著鍋里沸騰的開水。
我並沒有路過他們的人生。
僅僅是看見了在黑夜的邊界,他們半溫暖,半寒冷的生存。
《夜的最終回》
01 葯丸
感冒的時候就覺得整個上海的重量都壓到我身上來了。頭痛得像要轟隆一聲爆炸開來。我每天就頂著這樣一個像是定時炸彈一樣的腦袋去上班。我經常覺得身體里像是有一個倒計時器,滴答滴答地響著,然後發條越擰越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突然炸開來了。
感冒的時候也會覺得上海所有的自來水管都插進了我的身體,然後被人嘩啦擰開了水龍頭,鼻涕啊眼淚啊止也止不住。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移動的漏水的管道系統,在寫字樓里來來去去,看見我的人都露出詫異的表情。
而這些,都是可以控制的。在我吞下了廣告里一直反復說著效果顯著的雙色葯丸之後,好像整個世界一下子就被還原了。惟獨只是吃葯之後會很想睡覺,於是走路也像走在棉花上一樣。
可是,什麼時候才會發明出可以控制情緒的葯丸呢?我窩在沙發上,捧著冒著蒸汽的水杯發呆。如果有一天,我能夠在沒有你的一場無聊聚會里,吞下一顆「不想你」的葯丸;如果有一天,我能夠在傷心難過的時候,吞下一顆「不要哭」的葯丸;如果有一天,我能夠在你離開我之後,吞下一顆「忘記你」的葯丸;如果有一天,我像所有蹩腳連續劇里演的那樣,被車撞了頭,我一定會在我神智清晰
的時候,吞下一枚「記住你」的葯丸,這樣我醒來,就不會對著床邊淚流滿面的你,說出電視里老套的「你是誰」的對白。
這樣的葯丸有沒有呢?我好想打個電話給多啦A夢。
02 憂傷和悲傷
不知道是不是在翻譯的時候,都會把悲傷和憂傷這兩個詞,統一地翻譯成sadness。
中文裡永遠有這樣讓人嘆氣的字眼。就像曾經的幸福和快樂。一定都是happy嗎?
快樂的人就一定是幸福的人嗎?
那憂傷的人和悲傷的人,哪一個比較可憐呢?
十二歲,你從河裡撈起來的半透明的小魚,你把它們放進一個大碗里,結果第二天它們都死掉了。媽媽把魚倒進馬桶的時候,你哭了。你是憂傷,還是悲傷呢?
十四歲,你開始注意到有一個頭發黑黑的男孩子,他的聲音在青春期里變得有一點好笑的沙啞。但是他跑步和投籃的時候,你依然會覺得他好帥。那天你看到他和一個女生一起回家,他買了一支冰棍給她吃。你遠遠地跟在他們後面走了兩條街,後來你發現自己迷路了。那個時候,你是憂傷的嗎?
十七歲,你在一個孤單的下午走出校門,夕陽剛好在你面前緩慢地沉落下去,光芒在你身後拉出一條更加孤單的影子來。你低下頭。那一瞬間,空曠的校園,是讓你覺得憂傷,還是悲傷呢?
十九歲,告別了年少的日子。好像再往前跨出一個時間單位,你就不能再稱呼自己叫做少年。你對著微微閃動著亮光的蠟燭,許下了什麼心願呢?如果那個心願你已經從十六歲一直許到了十九歲都還沒有實現,那麼,在二十歲之前,還來得及嗎?你聽著時間的倒數,慢慢地紅了眼眶。是悲傷的吧?
二十四歲,第一次過印象中記得的本命年。上一個本命年完全忘記了是什麼樣子。現在的你會在媽媽給你紅內褲的時候哇哇大叫說我不要穿。卻也會在沒有人的時候,思考著到底是否應該去買一條呢。桌子上放著同學的結婚請帖,紅色的卡紙金色的字,而你現在還是自己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喝茶一個人看著電視。你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03 夜自習
這樣的夜晚會從初三開始。
第一天,你們都很興奮,甚至在書包里悄悄放了零食和飲料。感覺在天黑下來的時候還在念書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當頭頂上的白熾燈閃了閃之後就全部亮起,當你們看向窗外發現一片漆黑,只剩下校園里的一圈路燈亮出了光點。
你們覺得這樣的感覺真是不錯。
但是後來慢慢地,就消耗了時間和熱情。
剩下疲倦的咖啡香味以及粉筆在黑板上摩擦出的噪音。試卷的油墨味道在空氣里緩慢而沉甸甸地浮動著。你打開窗,過了一會兒又關了起來。外面的風還是太冷。
你放下手中的筆活動手腕。面前的歷史試卷已經寫滿了整整一頁。手中的水筆是昨天剛從校門口的小店裡買的,而現在已經用掉了三分之一的墨水。小店昨天剛剛有了周傑倫的《依然范特西》。你站在海報前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就嘻嘻哈哈地走開了。
你抬起頭看向窗外深不見底的夜色。香樟一棵連著一棵,把茂盛的樹葉填滿天空所有的罅隙。夜晚放肆地吞噬了光線和那
些永遠不會消失的綠色。只剩下樹梢間吹過的風聲,遠遠地,銳利地,在校園的最深處響起來。沙沙沙。其實和教室里安靜的書寫的聲音,並沒有任何的區別。你抬起手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發現手上是濕漉漉的水。你抽了下鼻子,把歷史試卷翻
向新的一面。而路燈下那個高一體育部的男生,今天晚上沒有來打球。
下課鈴響起的時候校園里出現了回聲。樹木被風吹動,樹影在黑暗裡一浪一浪地朝寢室的方向翻滾。你獨自收拾好還沒做完的習題和一本一本厚厚的參考書。你背好書包走出教學樓。從教室回寢室的路安靜得嚇人。路燈在很高的地方投下昏黃的光。前面走著兩個女生,小聲說著話。後面走著三個男生,腳下帶著球。後來他們都走了回去,你慢慢地在這條兩邊長滿了高大香樟的路上停下來。你抬起
頭,路燈在那一瞬間閃了閃。你突然想起來,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三年。從初三開始,一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千個夜晚。而剩下的幾十個夜晚,也將這樣
過去。你抱緊手裡的書,聽到空曠的校園里響起的各種各樣的聲音。它們曾經出現過,也必定會在某一天消失。
被一千零九十五個夜晚吞噬的聲響,在夜的最終回,沙沙地響起來。